【TSN/ME】New Rome 09
Chpater 09.
前篇：08
#其实打算昨天520发出来的，但没写完…就当521节日快乐吧（。）这周日更新10
Summary：虽然两边都在做情感辅导，但得到的待遇完全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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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目光透过方口杯中的威士忌落在对面。
Mark从发布会现场离开后，直接来到这间准备室，助手为两人准备了加冰块的威士忌，Gabriel关上门前隐晦暗示至多只允许Erica泼酒以示怒火，杯子决不能砸Mark头上，Vicente瞪了同事一眼，以公正公开的态度向Erica礼貌说明他的法务团队绝对有足够能力告到她破产，所以最好不要有包括泼酒在内的任何实质性物理举动。
门关上后两人互相僵持了整整五分钟，谁也没有先开口。Erica小口啜饮威士忌观赏墙壁上的涂鸦，David Choe的手笔，Mark在桌子底下把自己的膝盖当键盘敲。他的大脑有个虚拟键盘，Dustin则认为他还给虚拟键盘配套了一个虚拟显示屏，安装了Notepad++、MyEclipse、zANTI等编程软件。
在第三块冰块融化时，Erica放下酒杯：“Mark.”
Mark反应称得上迅速，他立刻中止了头脑中的当前程序，转而将注意力投向现实：“什么条件？曼哈顿的高级公寓？或者你只想要五十万美金的支票？”
Erica质问自己怎么还没把酒泼在这个卷毛混蛋脸上。
“都不需要。”
“现在不需要？”
“你以羞辱他人为生吗？”
Mark不解地皱了下眉：“难道你认为支付合理报酬算羞辱？”
Erica发出一声极为复杂的感叹：“Jesus，多说一句话会让你的大脑运行内存卡住吗？”她摆了下手：“That's enough，我不是来找你说这个的。收回你的报酬，我不需要曼哈顿的高级公寓或五十万美金的支票，我愿意接受道歉是因为我有资格选择要不要原谅你，我不想把它变成一桩交易。”
Mark在几秒后略显僵硬地点点头：“OK.”
Erica的一串抢白和回绝表明她对Facebook CEO所拥有的滔天权势毫无意动，她对他无所求，那么就算天才暴君如Mark Zuckerberg，在前女友面前也只是个被甩了的恋情失败者。失败者当然神气不起来，所以他现在看上去简直无言以对。
傲慢或偏见、讽刺或冷眼、恨意或嫉妒，都不能让Mark手足无措到无言以对，但曾经爱过他的人可以。除了他的尊重、感情、和注意力，他们对Mark别无所求。无所求的人总是站得更直的那一方。
Erica褐绿色的眼瞳在暖色灯光间显得像暗淡无光的霓灯，有一瞬间Mark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冬天的酒吧，在他开口之前，伤害还未曾发生，一切都来得及挽回。
忽然Mark对这种安静的喧闹感到厌烦了。他伸手握住酒杯。
“你想谈什么？”
“Marylin！”
她从自己的情绪里回过神，往左侧看去，同事指出客户所在的方向，催促了一声：“给你三分钟，Mary，我们今天得拿下他。”
“I'll be quick.”
“Fine.”
Eduardo适时地站起身，一小时前端上的鹅肝奢侈地剩下了三分之二，白瓷碗里的鲟鱼子酱几近完整，只有酒杯是空的。这意味着Eduardo今晚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，但现在他像是准备离开了。
Marylin托住右手腕，她的左臂上挂着风衣外套：“我很抱歉今晚的唐突打扰。”
“It's OK.”
“You are gentlemen，Mr.Saverin.”
“不太gentlemen，我甚至没有请你坐下。”
“Well…只有几分钟，”Marylin笑起来，试探着回答，“而且大家都在看着Mark呢。”
“Mm，yeah，Mark总有办法抢走所有注意力。”
这次她看清了Eduardo说出“M-A-R-K”这个单词时眼底骤然微澜的笑意和温柔，那是天长日久沉淀于潜意识里的反射性反应，所以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。他不是真的在抱怨，这是一种很危险的纵容，只会让主语本人更加确信自己被爱着，然后愈发肆无忌惮。
忽然间Marylin理解了Mark在诉讼桌上面对Eduardo时那放松到简直不像在面对一场官司的表现从何而来，他甚至会在对簿公堂的情况下，仍然理所当然地对Winklevoss的律师说出“Eduardo is my best friend”这句话。
直到Eduardo告诉他，I was your friend——Not “am”.
“Mark，你是个混蛋，而且是个孩子气的混蛋。你连怎么和好都不会，却敢于无端指责自己女友和看门人睡过，只因为她能进来这个酒吧。”
Mark抿起唇，被踩了一脚的自尊心使他立刻进入备战状态：“关于那件事我说了我很抱歉——”
“你那不叫道歉，你只是在说‘我已经不计较刚才的不愉快了，所以你也忘记吧’。”Erica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辩驳，暴君在脱离工作状态后，生活里面对女性从来不太有机会抢到话语权，“你对我造成伤害后，却指望我忘记那些伤害，继续坐下来和你心平气和地聊聊天。Mark，你认为你找了个机器人做女友吗？”
“我没有这么认为。”
“那你应该言行合一。”
“我想让你留下来是因为我觉得我可以挽回那个错误。”
“你让我留下来的方式是抢走我的酒杯*，”Erica几乎要被气笑了，“你甚至不会去抓我的手。”
“你当时看起来很生气。”
“非常生气，但没有到被男朋友抓个手会反告对方性骚扰的地步。”
Mark在时隔十五年后又一次体会到了Erica善于结合时事的讽刺才能。
“但我当时确实知道你的意思，我知道你想和好，所以我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不用上晚自习，但你给出的回答既不是‘因为我希望你留下来’也不是‘我想和你和好’，而是‘因为你是波士顿大学的学生’。”
“你应该知道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。”
监控摄像头背后一众高管面色严肃，气氛凝重。
Sean首先打破沉寂：“他真的这么说了？现在我很不理解Mark大学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。”
“我甚至没法想象Mark对谁告白的场景。你们觉得有可能是Erica倒追吗？”
“我倒是不奇怪，他连Eduardo都能搞定。大概上帝真的爱他。”
准备室里的谈话仍在继续。
Erica收紧十指，双手交扣平置于桌面：“Mark，你想和好，就得直白地告诉我。否认对方价值的方式不能使你达成目的，你不能用这种方法逼迫我留下来，我只会离开你，即便我清楚你的本意。换做任何人都只会离开你。这是一种伤害，这不叫挽留。”
“我只是要一个解释，你却只想逃避。”
Marylin只剩一点时间了，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告诉Eduardo。她有一种无由来然而确定万分的奇妙感觉，这是她今晚出现在这里的唯一使命。
人们一般将这种感觉称之为命运。
“我必须得走了，”Marylin迅速看了眼腕表，“我不确定这是否是正确的，但您应该有权力知道这件事。”
Eduardo意识到Marylin的认真，虽然不知道理由，短暂的慌忙后，他站直身体，点了点头：“我在听。”
“Sy原本对这场官司的态度很悲观，如果进入到庭审阶段，Mark几乎必然会输，他不是个会讨陪审团喜欢的被告，而您当时看起来无意撤诉。Gretchen提出庭外和解时他松了口气，告诉我这是无限趋近于0的幸运，是上帝保佑Mark。但我和他意见不同。”
Marylin看起来像一个故事的旁观者，现在她正在为这个故事做出评语。
“整场诉讼您都在等Mark告诉您，他在乎你，甚至不需要他低头道歉。您只是想听Mark亲口确认你在他的认知里比Sean Parker更重要，你需要他的注意力，但不准备真的让他走投无路。你希望他成功，虽然这份成功里很可能不会再有你的位置……这很正常，人类不是机器，我们无法永远对他人单方面付出情感，我们需要回应以确定自己的付出并非白费。”
“我想告诉您的是，Mark曾经回应过您，他确认过。就在第二场质询会上。”
Mark一生中有过三次示弱低头。其中两次的示弱对象都是他的家人，换而言之，是唯一不需要任何理由而无条件对Mark付出爱意的人，即便如此，那两次也发生在他十五岁之前。
第三次，也是最后一次，发生在帕洛奥多的别墅里，Mark靠着墙壁，说：“I want，I want，I need you.”然后他低头抿了抿唇，有点心虚地请求Eduardo，不要告诉Sean他说了这句话。Eduardo从来不拒绝他的要求，公式、资金、凤凰社成员的电子邮箱，Eduardo有求必应。
Mark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。当然，很多人都拒绝过他。但其中没有Wardo.
Eduardo的愤怒像一头猛兽朝他面门直扑而来，他完全慌了神，虽然提到Sean他们就会吵起来，但在柯克兰公寓他用“150000名用户”打断Wardo时，Wardo会笑着对他说“Congratulations，man”，然而这次无论他怎么强调Facebook已经达到的成就——超过三十万的用户，160所学校，更多的服务器、设计师、资金——仍然平息不了怒意，反而火上浇油。
Mark第一次无法安抚好Eduardo的情绪。
十五年里Mark无数次在深夜回放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，抽丝剥茧，思考他们之间哪里出了问题，才会让一切走到后来不可收场的结局。然而没有结果。
他曾经怀疑过是那场雨的问题，但后来这个猜测被否决了——那是原因之一，但不是根本原因——一分钟前他们谈到Christie时Eduardo的表现很正常，他结巴着憋出一句“我很害怕她”时Mark险些笑场。
然后他走过去，认为自己已经成功用两个问题安抚好了Wardo被放鸽子的怨气，Eduardo抬起头看向他，湿漉漉的眼睛，无奈到甚至有些哀求的语气：“我不想那家伙也代表这间公司。”
Mark的第一反应是“又来了”。
他记得自己有点不耐烦地别开头——Eduardo一直不喜欢Sean，但对当时的Facebook而言Sean的眼光和力量不可替代，他不能被撤换——所以他岔开话题，急于转移Eduardo的注意力，他不想再因为这件事和Eduardo吵一架。
——Mark，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？
——Mark，Mark…
……
他岔开了话题。
——我只是要一个解释，你却只想逃避……
“呲——”
凳脚在地上移动的声音打断了回忆，标记出代表现实的分界线。Erica拿起桌子上的手提包。Mark被迫中断思考，有一刻他感觉自己触到了问题关键点，但现在他抓不回来那种感觉了。
Erica走到门边时停下来，转头望向他，Mark意识到这场谈话还有一点收尾，现在就是它落幕的时候，应该表现出尊重。于是他从椅子里抬起身体，挺直背部，面无表情与Erica对视。
Erica轻轻握住手柄：“Mark，我只是想提醒你。我现在能原谅你对我的伤害，是因为我很早就不在意你了。而我还在意的那段时间里，我一直在等你再来找我，等你说你很抱歉，每条信息提醒、每个电话铃声、每次有人路上和我打招呼，我都在期盼对方是你，但你最终也没有来。你认为我恨你，所以你干脆放弃。”
“现在我来告诉你。Mark，我原谅你。我不再恨你，我也不再爱你。”
Marylin离开了。离开前她告诉Eduardo，不要追悔也不要自责。
“Mark没有后悔过他做的一切，您也不应该为错过他的回应后悔。在为期一个月的质询阶段里，Mark有无数次机会把这句话再重复一遍，但他没有，正如过去一年里他什么都没做那样。Mr.Saverin，我告诉您这件事只是想让您知道，您值得被任何人认真对待，您的温柔可以打动所有人。哪怕是Mark Zuckerberg。”
她看着Eduardo的眼睛，留下一句话：“不要否定自己。”
Eduardo想，自己当时表现得大概实在是太过于失魂落魄，才会让Marylin露出那种目光，像溶入海洋的月光，粼粼地朝远方铺散而去，整个夜空中以数亿兆计的恒星都缓慢地沉没进无边的海色里。
这种悲悯的包容一个人一生也不一定能遇见一次。
Eduardo很感激，但他只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，他的思考能力当场罢工了。
这个消息像陨石一样砸下来，造成六级地震八级海啸十二级台风——随便什么，总之他的情感反应乱成一团：
它惊慌失措地在原地踮起脚又站直，无意义地转上两圈，然后突然立正，向前一步跳过“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，如果我听到了那句话”的假设阶段，迈开腿跨过写着“十五年”的栏杆，直接抵达终点——Mark在电话里对他的回答。
“I need you，I need my best friend.”
Eduardo一直认为这句话只是策略，他当时需要他，而Mark了解什么话可以让他答应回来，正如Mark当初仅仅用一句“I need my CFO”和“We did it”就能让他签下死亡合同。虽然Mark最后从哈佛退学，但Eduardo很确定这个卷毛混蛋至少可以在毕业答辩里排到心理系前三的名次，说不定他不存在的本科论文题目就是《论心理学因素在商战中的重要性》，案例如上所陈。
Eduardo如其所愿回来了，他没法不回来，纵然理智疯狂尖叫警告他“远离Mark Zuckerberg！你还想再受伤一次吗！？”，可谁让Eduardo Saverin的理智从未在对Mark Zuckerberg的抗争上取得过辉煌的完胜，没道理这次例外。
他唯一能做到的保护自己的方式是：不去相信这句话是Mark的真实所想，不要被诱惑，不要有期待。Mark Zuckerberg的社交关系中没有“best friend”这一等级应该成为人类共识。
直到Marylin今天告诉他一切。
现在他的情感反应镇定下来，并拽上一部分思考能力强迫工作，仿佛历经了几百个世纪，时间被无限拉长，反复折叠，到最后它们一起得出结论：Mark的关系分组实际上的确有“best friend”这一栏，被分到这一栏的人名字叫Eduardo Saverin.
它们抬头盯住他：“You're his best friend.Always.”
Eduardo花了三分钟接受这一认知修订，然后他跌坐回卡座软垫上，捂住脸，发出一声情绪崩溃的低喊。
— TBC —
*这个情节来自电影官方拍摄花絮。卷西在这里尝试过很多不同的演绎方式，拿走Erica 的酒杯是其中一种，虽然没有最终入选正片。我觉得这个方式的细节很有意思，也更适合本文想要表达的意义，所以这么写了，大家也可以按“过去太久Erica没记清楚”来理解。
啰嗦一下。
让Marlin出场是个突然出现的想法，我准备好了这段剧情，但一直没定好到底让谁来为Wardo做情感辅导。最开始的人选其实是Sy，但写上几段后不太顺手，想象不出Eduardo面对Sy是什么反应，于是搁笔了很久，跑去刷视频磕粮，最后忽然福至心灵，想到了Marylin。
在对《社交网络》的电影解读里，有一种解读版本我很认同：Marylin 这个角色是“观众”在电影里的代表，她的观点代表着我们的观点。
情感克制内敛又不屑于对外人解释的Mark，突然对一个女律师说“我不是个坏人”这种情节，在情感逻辑上是说不通的，除非他不是在对女律师说这句话，他是在对观众说这句话。Marylin作为观众的代表，最后给出的回答，也正是导演大卫芬奇借着整部电影想让我们知道的“最终评语”。
敲定是Marylin后写起来立刻轻松了很多，谁不爱Wardo呢。温柔的人也应该被温柔地肯定，但让他们两个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也太难了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。
总之大家看得开心就好。节日快乐♪
